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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往事·六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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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四月

德拉科看向她的目光犀利無比,表情中閃過一絲她看不明白的東西。

"沒關系。"他的語氣有些生硬。"我一開始就說了希望你是自願的,意思就是你有拒絕的權利。也許你可以試試直接說出來,而不是故意激怒我。"

赫敏震驚地望著他。

他握緊拳頭抵上自己的前額,仿佛頭很痛似的。

"你還想繼續學大腦封閉術嗎?"他問她。

赫敏稍稍動了動身子,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平衡。這場談話還沒有—她還沒—

他是什麽意思?

這會不會是什麽假動作,意在誘騙她卸下防備?

如果她真的有權拒絕某些事情,他自然就不會費心來特意告知她這點。但事實上,他之前給她的暗示恰好相反。不過—他也確實還沒有純粹為了激怒她而去做些什麽。

那麽—

她小心警惕地看著他。

那麽就是,那天晚上她對他說的話無意中觸動了他的某根神經。深深地觸動。

她都說了些什麽?

很享受權利帶來的一切。傷害那些不能—或者不會—反抗的人。用他們最在乎的東西折磨並囚禁他們,逼迫他們對他唯命是從。他和伏地魔沒有半點區別…

他和伏地魔沒有半點區別。

應該就是這一句。也許在馬爾福看來,他要比自己的主人好多了。也許他認為,如果他幫助鳳凰社推翻了伏地魔,就會留下一處他可以去填補的權力真空。

這個念頭讓她覺得渾身的器官都扭在了一起。

真的是這樣嗎?難道他是把兩方同時玩弄於股掌之間,還認為自己可以在最後一刻奪權?

也許他確實反對伏地魔的恐怖統治,反對那些嫁禍陷害鳳凰社的襲擊行動,反對所有的酷刑折磨和人體實驗。馬爾福可能認為自己會用一種文明而體面的方式統治一切。在他的政權下,女人們表面上都是"自願的",處決將只是一種儀式。

然而—他似乎不僅僅是被她的話"冒犯"了。他的怒意—他那時周身翻湧的怒意不可能僅僅是出於自我意識或者勃勃野心。

她小心翼翼的表情似乎讓他有些惱火。他發出輕微的低嘶,牙齒在唇間閃著光。

"我只是想說,我不會傷害你的,"他咬著牙說道,"所以別再用那副眼神看我了,別搞得好像我會在背後朝你扔詛咒似的。"

這句話讓赫敏瑟縮了一下。若非她如此迫切地想要確保他能繼續做他們的間諜,她一定會冷笑著問他當初到底為什麽要對鄧布利多痛下殺手。他似乎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了想反駁的意思,下巴抽搐了一下。

她咬著舌頭,尷尬地環視著小屋。"我確實想要完成大腦封閉術的學習。"

"好吧。"

他的語氣非常短促,整個人似乎被怒意包圍著。他的臉又戴上了那副冰冷、懶散的無形假面。但他那雙銀色的眼睛仍然盯著她。她幾乎能感覺到他的視線灼燒著她的皮膚。

他向她走了過來。

他的樣子和之前很像,可又不太像。就好像他的動作和過去一樣,但比過去更具有意識,更存在於當下。其中的差別過於精細微妙了。

他用指尖托起她的下頜,把她的頭往後仰。當她深深地凝視著他的雙瞳時,她看到了一種她從沒想過他會有的痛苦。

他進入了她的腦海。完全沒有弄疼她。

接下來的兩周裏,情況都差不多。他們不斷地進行大腦封閉術練習,馬爾福也一直保持著那副緘默冷淡的樣子。兩人之間僅有的談話依然生硬,盡管他提供的情報依舊全面而可靠。

每個星期,他和赫敏交談不到十幾句話就會幻影移形離開,赫敏每次都會因此在心裏痛罵自己。

她對他的心理素描的繪制工作有些停滯不前。每一周,她都會在筆記上添加幾個問題,卻從來沒有答案。描述他潛在動機的詞匯已經從"寬宏大度"寫到"畸形駭人",跨度相當之大。

她能感覺得出來,自己大腦封閉術的訓練已經差不多完成了。馬爾福的精神入侵變得越來越疼,越來越咄咄逼人,他這是在考驗她的技巧和能力。

她很想問他是否還打算訓練她決鬥,但她不敢提起這個話題。

她開始感到絕望了。

這次來到棚屋時,她緊張地踱著步子,試圖想出某些辦法來打破這種尷尬。一定有辦法能夠突破他的防線。她一定能找到他的弱點並加以利用。

馬爾福突然啪地一聲出現在她面前。他直起身的時候,臉部的肌肉仿佛微微抽搐了一下。

赫敏已經見過無數次類似的微表情,所以無論他如何小心地隱藏,她也一眼就認了出來。她想也沒想便抽出魔杖,迅速對他施了一道診斷咒。

她還沒來得及低頭看看診斷結果,馬爾福就撲了過來,將她的魔杖打落在地,把她死死按在墻上。

"你幹什麽?"他咆哮道。

沒錯。他很可能是不習慣別人朝他施咒。

她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的雙眼。"你受傷了。"

他撤手放開了她,向後退了一步。

"沒什麽大不了。"他答道。"我之後會處理的。"

赫敏垂低視線,看向自己躺在幾英尺之外的魔杖。魔杖周圍顯示著不同顏色組成的詳細診斷結果,她仔細讀著其中最明顯的部分。

"你有多處肋骨骨折,腦震蕩,還有內傷。我只要十分鐘就能治好。而且—"她目光尖銳地瞪了他一眼,"下次幻影移形會更疼。如果放任骨折不去修覆,你的肋骨可能會完全折斷,然後刺穿肺部。如果身體裏還有碎骨,就得把肋骨完全移除,等它重新長出來。"

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然後翻了個白眼。"行吧。"

她跪下身子抓起魔杖。"脫衣服—腰部以上,全部脫掉。"

他一動不動地站了好一會兒。

"我還以為那是我的臺詞。"他終於開口,然後僵硬地伸手解開鬥篷,讓它隨意地堆在地板上。"如果你那麽想要我,直接開口就行了。"

他大大方方地沖她拋了個假惺惺的媚眼。

應對疼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方法。哈利沈默不語;羅恩則變成了弗雷德和喬治口中的"暴躁老弟";西莫和查理的嚎叫聲幾乎可以刺穿別人的耳膜,赫敏和波比每次都不得不用魔咒讓他們閉嘴。

而馬爾福面對疼痛,顯然變得更加尖酸刻薄。

但這至少意味著他又和她說話了。

赫敏直翻白眼。"是是是,沒有什麽能比看到布滿紫青淤傷的腹部更讓我激動的了。"

"我就知道你是個施虐成性的婊子。"

這句話讓赫敏猝不及防,突然大笑起來。

馬爾福似乎對自己成功惹她發笑感到一絲驚訝。他開始解開襯衫的扣子,笨拙地聳著肩試圖把它甩下來。

他的肩膀也受傷了。

她慢慢地朝他伸出手,仿佛在接近一只異常警覺的動物。他沒有退縮,於是她開始輕柔地幫他把襯衫從身上脫下來。他的傷情盡收眼底。

他好像是被惡狠狠地、粗暴地甩進了—什麽東西裏。

他的肩膀一定脫臼過,只不過被他自己扳回了原位。他右半邊的身子全是瘀傷,手臂卻沒有骨折—真是奇跡。

"發生了什麽事?"她帶著好奇的語氣真誠地問道。

"剛剛送來了一批新的狼人,"他簡短地回答,"他們遇到了一些領導力問題。"

"那,然後呢?你和狼人頭領打架了?"她一邊懷疑地問,一邊開始修補他的肋骨。

"事實上,他們嚴格禁止他咬人或者抓人,也不允許我殺了他。但是—要管理這樣一群等級制度森嚴的野獸,如果想在不殺生的前提下讓他們屈服,那就只能等著整個狼群暴動了。"馬爾福解釋的語氣仿佛在說這是常識。

"所以你弄了這一身傷,最後是贏了還是輸了?"她邊問邊繼續修覆他另一處骨折的肋骨。

他瞪了她一眼。"當然是贏了,否則我沒辦法幻影移形來這裏。那頭畜生甚至都沒想過用魔杖。他們一旦成群結隊跑起來,根本就是一群野獸。"

他翻了翻眼睛,然後補充道:"現在我已經是狼人們明面上的頭領,我想我的魅力又增加了。"

"那只狼人頭領一定很想殺了你。"赫敏說道。

馬爾福哼了一聲,冷笑道:"我隨時恭候。只要得到許可,不出一分鐘,我就能取他性命。"

赫敏沒有接話。她用無聲咒將自己的包召喚到手邊,取出了她一直隨身帶著的急救藥箱。

"坐下,把這個喝掉。"她邊說邊遞給他一瓶魔藥。"這能治好你的腦震蕩。"

他吞著魔藥的時候,赫敏搓了搓雙手讓手指微微變暖,然後將它們浸入一小罐藥膏中。

她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一會兒,然後把手輕輕放在他裸露的肩膀上。

他嚇得差點兒原地跳起來。

"放松,"她感覺到他的皮膚在她的手指下變得緊繃,"如果你太緊張,藥膏就沒辦法被吸收進去。"

馬爾福完全沒有放松。

她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她用手指輕輕將藥膏塗在他的肩上,讓他慢慢習慣這種接觸。他肩膀上的肌肉收縮起來,微微刺痛。這讓赫敏想起了撫摸一匹受驚的馬時的感覺。

她想象過無數馬爾福在她面前裸著上身的場景,但醫患間的治療卻出乎意料地沒有被包含在其中。不過—她可以利用這次機會來彌補之前犯下的錯,以繼續執行她最初的計劃。

他一定非常孤獨。任何非暴力和非性方面的接觸似乎都讓他覺得不安。

她不覺得這有什麽奇怪。他身邊的人又有誰會善待他?據他所說,貝拉特裏克斯對他進行殘酷訓練的時候,沒有任何人出面阻止,包括他的母親。她想到此處便微微發抖。

用鉆心咒教一個十六歲的男孩大腦封閉術,任由他昏倒或失去知覺。

她可以利用這種空虛,這種孤獨。人類對於安慰的追求是植根於心靈深處的一種本能。馬爾福可能並沒有意識到自己需要安慰,所以不會采取任何防禦措施。如果她喚醒了他的需求—

—她就能趁虛而入。

與他相反,她已經習慣於非性方面的身體接觸:觸摸別人的身體,給他們安撫和慰藉。這是她相對於馬爾福而言的一個意想不到的優勢。既然他喜歡清晰分明的界限,那她就讓這些界限變得模糊,然後從他悄然打開的裂縫中潛入他的內心。

她向前傾了傾身子—只是微微的一點點—讓自己的嘴湊近他的耳邊。她能聞到他皮膚上散發出的淡淡鹽味,還有輕微的橡木苔和紙莎草的氣味,以及濃重的綠色植物的氣息。

"會有點疼。"她輕柔地說。

然後她開始揉捏他的肌肉,以迫使藥膏深入皮下組織,修覆緊繃的肌腱。如果她不能讓藥膏被完全吸收,這些傷可能就會演變為永久性損傷,馬爾福的肩膀在日後會很容易習慣性脫臼。

"操。"他發出一聲低吼。"你就是個婊子。"

她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瞬,然後輕聲開口。

"早就有人這麽說過我了。"

這個回答似乎讓馬爾福有些措手不及。他平靜下來,咬緊下巴,任她繼續揉捏。不到一分鐘她就完成了,但仍然繼續按摩著他的肩膀,動作極輕。嚴格來說—這並不算是必要的醫學治療步驟。

又過了一分鐘,她停了下來,雙手輕輕地放在他的肩上。

"我現在要完成肋部的治療工作,你最好平躺下來。"

他嘆了口氣,在地板上躺下。她把他的鬥篷塞到他腦後,挪過身子坐在他身邊。

他盯著她的目光透著強烈的懷疑。

她忙碌地在藥箱中一通翻找,取出一大瓶精華液。她快速施了一道魔咒把手上的藥膏清理幹凈,然後將瓶中粘稠的液體倒進手掌,一邊塗抹在他的胳膊、身體側面和胸部,一邊小幅度地畫著圓圈。她留意著他身體的不同部位吸收的情況,在液體消失最快的幾處又補塗了一層。

她用空著的那只手施了一道新的診斷咒。他的腎臟也受傷了。她微微嘆了一口氣。

"你的腎臟也受傷了,但是我沒有帶對應的魔藥,所以你之後得去看治療師。雖然不算很嚴重,但如果不好好治療,會連續疼上好幾天。"

隨著她手指的動作,他胸部的淤青已經慢慢消失。她一面放慢了畫圈的動作,一面在心裏默默地評估著他。

他—很有吸引力。就身體而言。

他的基因裏一定有著某種低脂肪遺傳規律,因為他的身軀和手臂上的肌肉都非常明顯,整個身體硬朗堅挺,棱角分明,沒有一絲柔軟。他並不是什麽健美運動員,但他看上去非常—性感緊實。

多數男性的肌肉外側至少都有一層脂肪用來起到緩沖作用。韋斯萊家的男孩們就是典型的例子,他們無一例外都很強壯,但皮膚下的肌肉輪廓卻相對模糊。至於哈利,不管真正的身體狀態如何,他永遠都是一副骨瘦如柴的模樣。

這也沒什麽奇怪的—她心想。盧修斯·馬爾福身材勻稱健美,沒有一點多餘的脂肪,納西莎一直都瘦得像跟竹竿。

她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馬爾福。

"你看所有病人的眼神都這樣色瞇瞇的嗎?還是只有我是個特例?"馬爾福突然拖起長腔向她問道。

她嚇了一跳,雙頰立刻變得緋紅。

"我沒有,"她辯解道,"我只是在目測你的體脂比例。"

"當然了。"馬爾福哼了一聲。

她把手抽了回來。

"好了。"她輕聲說。

他坐起身,轉了轉肩膀,低頭審視著她剛剛完成的肋骨修覆工作,然後他穿好襯衫,迅速扣好扣子。

赫敏把目光移開,開始收拾她的藥箱。

"那麽—一個巫師要怎麽才能在不殺死狼人的前提下打敗他呢?"她問道。

"魔杖尖抵住他的眼珠子,直接一道強力爆破。"馬爾福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道,一邊揀起鬥篷站了起來。"但前提是,你得讓他們離你足夠近。所以,很顯然,這沒法完全按著計劃來。"

她盯著他。

"你炸掉了他的眼睛?"

"如果對方是個巫師,估計會當場死亡。但狼人的命永遠又臭又長。"

"他絕對正在盤算著要殺了你。"赫敏的語氣相當嚴肅。

"我等著。"他惡狠狠地說。

她翻了個白眼,站起身來。

"所以,食死徒又弄來了一群狼人。還有其他消息嗎?"

他徒手變出了一卷羊皮紙。

"有一些新的非致命詛咒,可以供你們鳳凰社在不違背寶貴良心的前提下屈尊使用。還有一些關於康沃爾那座新監獄的細節信息。除此之外,黑魔王正在考慮把他自己的名字設為禁忌詞。或許你該回去警告那些有勇無謀的戰士們,別有事沒事的就為了彰顯格蘭芬多的勇氣滿嘴喊著那個詞。"

赫敏接過羊皮紙。他轉身準備離開。

"治療得不錯,格蘭傑。謝了。"

他消失了。

赫敏環視了一圈棚屋,把羊皮紙塞進包裏。

她為德拉科·馬爾福治了傷。

作為一個治療師,她治療過的傷患數不勝數。可是治療他的感覺仿佛有些不一樣。

有那麽幾分鐘,她覺得他不像是一個食死徒,而只是一個身在痛苦中的人。

一個人。

她並不習慣那樣去看待他。

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去看待他,只把他當作腦海中的一個概念,會讓她覺得更加安全。

食死徒。劊子手。間諜。目標。工具。

—她更願意給他貼上這樣的標簽。

而不是把他當作一個受傷的人;一個會因為肋骨骨折而表情抽搐的人;一個會因為自己不習慣的肢體接觸而反射性退縮的人;一個—有吸引力的人。

這種情況下,兩人的互動確實消除了一定的尷尬,在他與她之間建立起了某種橋梁。但同時,這也讓她無法再將他簡單地視為那些她曾經可以用於定義他的"角色"—她的敵人、殺死阿不思·鄧布利多的兇手。她發現自己再也無法毫無顧忌地思考如何操縱他了。

一旦把他看作一個人,他在她心裏就不那麽像一個惡魔了。

但她不能允許自己那樣做。這個念頭喚醒了那個早已深埋於她心底、只屬於霍格沃茨的赫敏,那個為小精靈們編織帽子、創辦家養小精靈權益促進會的十四歲少女。那個正直的小姑娘若是知道自己將來有一天會出於戰略需要而摒除馬爾福身上所有的人性去看待他,一定會驚恐萬分。

赫敏的雙手微微顫抖了起來。她把這個想法推向腦海深處。

而且—每次她剛剛到達棚屋,他就會立即出現。就算受了傷,他也還是來了。

她不知道這是否意味著什麽。

赫敏返回格裏莫廣場,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間。進門之前,她還偷偷地向內看了看,以確保房間裏沒有其他人。

哈利和金妮"沒有"在一起。幾周前金妮就找到赫敏,義正辭嚴地向她保證了這一點:那次絕對只是沖動之下的一時放縱。

這份沖動顯然不可小覷。因為那之後赫敏又有十幾次差點撞見他們。

和住在格裏莫廣場的其他人一樣,赫敏假裝對哈利突然急劇好轉的情緒視而不見。他蹦蹦跳跳地穿過房子的模樣簡直就像一頭歡快的牡鹿。

赫敏從床底下掏出筆記本,低聲念出反咒解開她自己設在上面的保護咒。

她小心地一頁一頁翻看著,仔細檢查她親筆寫下的所有東西,留意著她的觀點和理論是如何演變分布的。她咬著羽毛筆的筆尖,然後在她幾周前寫下的評論下方劃了條線。

孤獨。離群索居。

她愈發地相信,這是他精神狀態的核心。母親身死,父親瘋癲,身邊野心勃勃的同僚們也只專註於自我保護。

到底是什麽驅使馬爾福放棄伏地魔,轉而把自己的命運賭在鳳凰社的未來上?這個秘密大概誰都不知道。

如今統治英國巫師界的,是世界上最強大最狂妄的攝神取念師,誠實和友誼在其中沒有任何生存空間。

赫敏幾乎可以肯定,伏地魔那邊沒有人知道馬爾福是個間諜。他不會冒這個險。

赫敏可以成為一個安全的儲藏室來保護他的秘密。如果她能讓他信任她,如果她的大腦封閉術足夠優秀,也許他就能說服自己。她就能把他的長處變成她可以利用的弱點。

她把腦袋探進床底,想找一本她想要參考的心理學書籍來讀。她看著成堆的書本,手上的動作瞬間停了下來—

書被動過了。

雖然與原先的樣子差別不大,但她非常確定,有什麽人窺探過她的床底。她施了一道檢測咒,但沒有出現任何結果。

她將目光轉移回自己的筆記本,對它施了一系列魔咒和分析咒,尋找任何被篡改的跡象。但仍舊無果。

她又看了一眼床底,然後環顧了一圈整個房間。

克利切。

這個討厭的小精靈除了生悶氣和侮辱別人之外很少去做其他事情,但偶爾他也會半心半意地大掃除一番。

房間裏似乎確實被打掃過了。金妮平時從不疊被子,但她的床現在平平整整。

赫敏稍稍放下心來,但她又對那些書施了幾道額外的咒語以及一道保護咒,如果再有人亂翻她的書,保護咒會直接向她示警。她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在筆記本上加了一道自我毀滅咒,以防有人妄圖篡改它。

完成一切後,她站起來準備離開。這時金妮走了進來。

"你回來得挺早。"金妮說。

赫敏低頭看了眼腕表。確實很早。前幾周她和馬爾福的會面一般都會超時半小時。這是她第一次在八點半之前回到格裏莫廣場。通常情況下,赫敏必須在九點半去病房換班之前把采回來的魔藥原料存放起來。

"今天還算幸運。"

"是啊。"金妮的神色有些局促尷尬,"呃…我—有些事情想問你…"

赫敏等著她的下文。

金妮緊張地扯了扯自己的紅發。在之前的一次戰鬥中,敵人抓住了她的長馬尾辮,讓她差點命喪母夜叉手下。自那之後,她的頭發就再也沒有超過下巴。

"我—那個—你…你顯然已經知道我和哈利的事了…"

赫敏短促地點了下頭。

"嗯。好吧。是這樣的,我想小心一些,所以我一直都在用咒語…但是—普威特家族有點…和別的巫師家族不太一樣。有普威特血統的女巫好像特別容易受孕。事實上,在弗雷德和喬治出生後,羅恩和我都是意外懷上…所以—我想問你能不能幫我做一些避孕魔藥…如果你有空的話。我在魔藥方面一向糟透了。但如果你不方便的話—那也沒關系的,我可以去問問帕德瑪,我知道你一直都忙得腳不沾地。我只是—不想讓你以為我不願意來問你…"

"當然可以了,我今晚不管怎麽樣都要做魔藥的,再加上這個也不是什麽難事。你對口味有什麽偏好嗎?最有效的那些避孕魔藥味道都不怎麽好。"

"只要管用,我絕對不在乎什麽味道!"金妮不假思索地回答。

"其實,其中一種我手頭正好有幾瓶。如果你想要的話,我現在就可以給你。"

"你手頭有?"金妮眨了眨眼睛,神色懷疑地看著赫敏,"你是不是—?"

赫敏仿佛都能看到,金妮的大腦正不斷列出一份自己生命中可能出現過的所有男性的名單。

"你該不會是—和斯內普在一起吧?"金妮的呼吸都隨著她的發問而窒住。

赫敏目瞪口呆。

"天哪—當然沒有!"她氣急敗壞地說,雙手在空氣中胡亂揮舞著,仿佛想要擋開什麽東西。"我是個治療師啊!手頭上有那麽多魔藥很正常!我的天哪…你—你怎麽會—"

金妮顯得有些窘迫。

"他好像是你唯一一個能長時間與之交談的人。如果不算弗雷德的話,他畢竟和安吉利娜在一起了。至於其他所有人,你和他們的談話發展到最後都會變成爭吵,而不是那種氣沖沖之下充滿焦慮的性愛。"

"那也不代表我會和他上床啊。"赫敏無力地咕噥著,覺得自己的臉都要燒起來了,"他只是我的同事,我也只是在和他討論魔藥的事情而已。"

"可是你看起來很孤獨。"金妮說著,深深地看了赫敏一眼。

赫敏聞言微微一驚,瞪著金妮。

"你現在不跟任何人說話了,"金妮解釋道,"以前你和羅恩、哈利幾乎形影不離。但是現在,哪怕是你離開這裏去學習治療之前的那段時間,你看起來也是越來越孤單。所以我想—也許你身邊已經有了什麽人。當然我知道,斯內普確實是個十分怪異的選擇,原因有很多—但是,這是戰爭。每個人都沒辦法獨自承受。"

"性愛發洩是羅恩的專長,又不是我的。"赫敏語氣生硬地反駁道,"再說了,我也不上戰場。"

金妮沈思著看了她一會兒,然後開口道:"我覺得,醫院的病房比戰場糟糕多了。"

赫敏移開了視線。她有時候也會做此懷疑,但這從來都不是她能問得出口的問題。

金妮繼續說道:"我每次在病房裏的時候都會這麽想。在戰場上,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麽專註。就算有人受傷了,你只要幻影移形帶他們離開,然後再回去就好了。有時候會贏,有時候會輸。有時候會受傷,有時候會反擊。如果情勢嚴峻,或者你的搭檔犧牲了,你還有幾天時間來恢覆狀態。可是醫院病房不一樣。那裏看起來,每一場戰鬥似乎都是敗仗。我在那裏遭受的精神創傷甚至比戰場上的還要大。"

赫敏默然。

"而且你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金妮補充道,"每次戰鬥的時候你都要待命,誰都不會放你閑著,甚至不會給你時間去傷心難過。我從哈利還有羅恩那裏聽說,你還在鳳凰社會議上推崇黑魔法。我確實不同意—但我是明白的,我知道你看待這場戰爭的角度和我們都不一樣。也許你只是看到了最糟糕的一面罷了。所以,我只是想說,如果你身邊有人和你一起,我會為你感到高興。就算這個人是斯內普,我也一樣高興。"

赫敏翻了個白眼。

"如果你還想要避孕魔藥的話,最好立刻閉嘴。"赫敏瞪了她一眼。

金妮猛地合上了嘴巴。赫敏從床上抓起自己的包。

"跟我來吧。那些魔藥都在我的儲藏室裏。"赫敏說著走出了臥室。

魔藥瓶全部被放在架子頂層的一只小盒子裏。赫敏從裏面拿出一打小瓶放進一個小袋子裏,遞給金妮。

"一天一劑,最好每天都在同一時間服用。這周我會再幫你做一批,給你一個月的劑量。"

"謝謝,赫敏。"

金妮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儲藏室。赫敏把盒子塞回了架子頂層。

她剛才說謊了。避孕魔藥並非是她作為一個治療師手頭常備的藥物之一,而是自從穆迪因為馬爾福的事情來找她的第二天起,她才為自己熬制了這樣一批魔藥,以備不時之需。

這一周的周二,赫敏來到棚屋時,馬爾福已經到了。她推開門,發現他正盯著她,神色微微慍怒。

她困惑地看著他。

"我遲到了嗎?"她邊問邊低頭看了一眼手表。

"沒有。"他短促地回答。

她有些尷尬地關上門,等著他繼續開口。

"我想我們大腦封閉術的工作已經完成了。"一分鐘後他說道。

"好吧。"

她剛想張口問他是不是打算訓練她的決鬥技巧,但又合上了嘴繼續等著。他的情緒裏有些東西讓她覺得不安。

"我們從最基本的決鬥開始,這樣我就能知道你有多糟糕了。"

赫敏翻了個白眼。

"行。"她答道。"有什麽規則嗎?"

"對你來說沒有規則。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他說道,"但我只會對你用蜇人咒,看看你能撐多久。"

赫敏的臉微微泛紅。

"我現在就能告訴你,我會非常糟糕的。"

"正好,我等著呢。"

她瞪了他一眼,彎腰把包放在門邊的地板上,在它周圍施了一道保護咒,然後轉過身來面對著他。

他已經走到了房間的另一頭,懶洋洋地靠在墻上。

"開始吧。"

他伸手從長袍裏抽出魔杖。她把頭微微一偏。

"這不是你在學校時用的那支魔杖吧?"她問道。

他低頭看了眼手裏的魔杖,在指間靈活地將它轉了起來。

"不是。"他承認道。"原來那支獨角獸毛魔杖和黑魔法相容性不太好,所以我不得不換掉它。這支還是山楂木的,但是不易彎曲,杖芯是龍心弦,也比之前那支長了幾英寸。"

說到最後一句時,他朝她挑了挑眉,示意她準備開始。

赫敏默默記下了他話中所有的信息以待日後分析。她覺得格裏莫廣場布萊克家的藏書閣裏一定會有關於魔杖理論的書。

她擺好了決鬥的姿勢。

馬爾福直起身子,動作誇張地擺出了同樣的姿勢。

這幾周以來,赫敏只要一有時間就會溜進訓練房嘗試著練習決鬥。她向他射出了一個無聲昏迷咒,他用鐵甲咒將之輕易擋開,同時向她射出一連串蜇人咒。

她迅速放出鐵甲咒,並用一道固若金湯咒將光盾固定在合適的位置。

馬爾福不停地對她施放蜇人咒,同時輕輕松松地擋下了她射出的所有咒語,甚至無需移動一步。

盡管他的咒語威力不大,施咒速度卻異常得快,逐漸損耗著赫敏身前的光盾。

還沒等她重施鐵甲咒,他就瞄準她的腳邊放出一道蜇人咒,擊中了她的腳踝。她低聲叫了起來。

局面急轉直下。她想都沒想就向後跳了一步,頓時失去所有防衛。他迅速連放了五道蜇人咒。

"好了!"她喊道。"你已經贏了,停手吧!"

"可不是這麽玩的,格蘭傑,"他一邊拖著調子回答她,一邊繼續揮著魔杖放出無聲咒。"在戰場上,要麽贏,要麽死。除非你直接逃跑。"

赫敏側過身子躲開他的咒語,終於重新放出鐵甲咒。她小心翼翼地將重心移到一只腳上—另一只腳已經在他的反覆攻擊下腫脹發炎。

她生氣地朝他射出一道略帶黑暗的詛咒—並非什麽致命詛咒,但比昏迷咒惡毒得多。

馬爾福輕松擋開,挑了挑眉毛。

"小貓咪還有爪子呢。"他佯裝驚訝。

"噢,快閉嘴吧。"她怒叱,朝他放出一連串無聲咒。

"天哪,格蘭傑,你的命中率真是慘不忍睹。"他邊說邊繼續用蜇人咒從各個角度攻擊她。"我動都沒動,你居然還打不中我。"

"我知道!"

"難怪他們不讓你上戰場。"

"閉嘴!"

"戳到你的痛處了是嗎?"他冷冷地說,灰色的雙眼閃著光。她意識到了,他是在為了某些別的事而懲罰她。不管在她來到這裏之前是什麽東西惹毛了他,他都要發洩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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